少言

Ironwing


03

高温恒星燃烧引起的蓝色尘埃途径大片反射星云，使这个年轻的星团在宇宙中明亮而耀眼。

但是这个星团与液态银河近在咫尺，主星的天幕遍布星辰，而孤零零的太阳漫溢出的熔岩则在银河下燃烧。

银河系庞大的引力会将这个年轻的星团连同主星周围遍布的大量蓝色尘埃一同撕裂扯碎，使其坠落至更加遥远的星空中。

这是一个来不及成长便会被摧毁的天体。

当黄少天醒来时，竟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位于主星边缘的矮小金属房中。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扭头看见叼着烟的哨兵与他盘旋在一旁的精神体，又扑通一声倒了回去。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传说中的最强哨兵懒洋洋地瞟了他一眼，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唇：“你的信息素甚至透露了你的身高体重。”

随后他立即嘲笑了他作为向导并不出色的身高数据：“小不点儿。”

黄少天再次从床上翻起来，很难描述他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情，这个连笑起来都无精打采的哨兵很难与史籍记载里那个顶天立地的年轻英雄重合，于是他只好抓起一个枕头砸向他。

鉴于他们并不愉快的初次对话，当叶修摆出要长住的架势时，黄少天在他弄出的一片乌烟瘴气里对他喊：“你怎么好意思！”

叶修把烟一熄，说：“你知不知道长时间停留在暗星里有什么后果？”

“知道，可是……”

“记不记得是谁把你给带出来的？”

“记得，可是……”

说到这里叶修停了下来，他露出一个莫名其妙又理直气壮的表情，并气定神闲地往后一倚：“那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黄少天几乎被他这一番说辞震惊了。

随后叶修突然指了指夜雨：“他像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尾巴。”

他接着说：“毛绒绒的。”

黄少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发言噎了一下，他停下脚步，怀里还抱着几件他与他待洗的衣物。

“呸呸呸！你才有尾巴！”

夜雨只顾着跟在黄少天身后，这时竟一头撞到他的小腿上。

狼崽子倒乐得当黄少天的“尾巴”，趁主人和“坏人”打嘴仗无暇顾他，便伸出小爪子抱住了他的腿，然后用耳朵后面的绒毛磨蹭他。

“还说不是，”叶修略撑起身：“小尾巴都要蹭到你怀里叫妈妈了。”

这句话几乎得罪了他们俩，一大一小都对叶修磨起了牙：

“滚滚滚！”黄少天说

“嗷嗷嗷！”夜雨叫唤。


04

叶修后来告诉他，他的精神体，也就是那条巨大而温柔的蛟叫作君莫笑。

他这样告诉黄少天的时候，君莫笑正半趴在柔软的地毯上，他的上半身化为人形，是一个红发红瞳的成年男子，面目与叶修有九分相似。

然而他的下半身却依然是一条巨大的蛇尾，黄少天知道这是因为主人的力量不稳定造成的，如同他的夜雨，至今保持着幼狼模样无法化为人形。

黄少天小心翼翼地靠近半人半蛇的精神体，君莫笑脑后蓄长的发被拧成细细的一股，叶修告诉他那叫作辫子，黄少天并不十分理解那个词的意思。

而后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辫子，君莫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只微微抖了抖尾巴尖并不在意。

比起黄少天他显然对夜雨更感兴趣，或许是没有见过这样稚嫩的精神体，这条蛟总是试图把身边的一切都塞给他。

而后他又开始尝试着去抚摸狼崽子雪白的皮毛，最后总结出大约是“揪他的耳朵会生气”这样的结论。

叶修常常独自坐在露天的高台上，那时候天空比平时更加黑暗，而众多庞然的星系便盘旋着降落到他眼底。

这个星系存在大量的冰蓝色高温恒星，反射星云无法将每一颗星辰的光芒均匀投影，于是天幕上留下了大量斑驳而瑰丽的痕迹。

而主星的地面遍布晶体，这使得这颗星球如同透明一般能够透过银河直接看到太阳散射出的冰冷光芒。

那是大量直扑天际的熔岩，它们几乎消融了半个宇宙的暗物质。银河阻隔了那些滚烫的热度，反而使其看上去波光粼粼，仿佛只是一汪无边无际的红色海洋。

黄少天会在这时出来寻找叶修，他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冰蓝的天空与火红的地表侵蚀他眼眸中流动不息的银白夜色，而他的背影孤身一人在苍穹之下披星戴月。

叶修会在下一瞬间发现黄少天，他并不回头，只是伸手拍拍身边仅剩的一个位置让他坐过来。

“在为他夺得这个星球的统治权前，我们曾是很好的朋友。只是后来，我们前进的方向发生了很大的分歧。”

“他试图让新生的一代忘记我们的母星，并在他的统治下长久地生存在这里。我并不支持他的行为，因为这里过于靠近银河，不久之后便会被撕得粉碎。”

“再后来，在一次对次等星发起的进攻里，我曾虏获了一名次星幼童。那个孩子是次星老王的继承者，于是他要求我亲手杀了他，我做不到。”

“这件事成为了我和他之间长久以来矛盾的激化点，他将我骗入一块晶体放逐星云废墟，而我曾在那里等待了长久的时间，甚至亲眼看着一颗超新星爆发又沉寂后成为一颗暗星。”

叶修说话时嘴里含着烟，这使他的声音听上去沙哑而疲惫。黄少天静静听完，转过头去看他眼底的那些斑斓：

“你要报复吗？”

叶修终于露出那种懒懒的笑容：“不，”

“我只是想回家，回到我们的母星。”

“人类是个坚韧的种族，不会轻易被困难击倒，我坚信这个种族在现在及将来都会生生不息的繁盛下去。”

“而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他回过头看向黄少天：“你总要看看太阳。”*



Tbc.
章二、铁翼


*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看看太阳。——巴尔蒙特